猜你喜欢
为人性僻(pì)耽(dān)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
老去诗篇浑漫兴,春来花鸟莫深愁。(漫兴一作:漫与)
新添水槛(jiàn)供垂钓,故着(zhuó)浮槎(chá)替入舟。
焉得思如陶谢手,令渠(qú)述作与同游。
平生为人喜欢细细琢磨苦苦寻觅好的诗句,诗句的语言达不到惊人的地步,我就决不罢休。
人已越来越老,诗写得不怎么经心了,对着春天的花鸟,没有了过去的深深忧愁。
江边新装了一副木栏,可供我悠然地垂钓,我又备了一只小木筏,可代替出入江河的小舟。
希望有陶渊明、谢灵运这样的诗坛高手相伴,肯定会在这时一起做诗畅谈,一起浮槎漫游。
参考资料:
1、萧涤非:《杜甫诗选注》.人民文学出版社,1998年8月版,第159-160页
性僻:性情有所偏,古怪,这是自谦的话。不管是什么内容,诗总得有好的句子。耽(dān):爱好,沉迷。惊人:打动读者。死不休:死也不罢手。极言求工。
浑:完全,简直。漫兴:谓率意为诗,并不刻意求工。莫:没有。愁:属花鸟说。
新添:初做成的。水槛:水边木栏。故:因为。跟“新”字作对,是借对法。故着,又设置了。槎,木筏。
焉得:怎么找到。陶谢:陶渊明、谢灵运,皆工于描写景物,故想到他们。思,即“飘然思不群”、“思飘云物外”的思。令渠,让他们。述作:作诗述怀。语谦而有趣。
诗题中一个“如”字,突现了江水的海势,提高了江景的壮美层次,表现了江水的宽度、厚度和动态。江水如海势,已属奇观。然而诗题却偏偏曰:“聊短述”。诗题中就抑扬有致,这是诗人的一贯风格。
既然是聊为短述,绝不能出语平平。诗人自谓“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足见“聊短述”的良苦用心,炉火纯青的诗艺,严肃认真的写作态度和动人心弦的审美效果。
正由于杜甫艺术上的一丝不苟、勇于创新,因此老年臻于出神入化、妙手成春的极境。所谓“老去诗篇浑漫与,春来花鸟莫深愁”。仇兆鳌评杜甫“少年刻意求工,老则诗境渐熟,但随意付与,不须对花鸟而苦吟愁思矣。”(《杜诗详注》卷之十)同时他还转引钱笺可相互发明:“春来花明鸟语,酌景成诗,莫须苦索,愁句不工也。若指花鸟莫须愁,岂知花鸟得佳咏,则光彩生色,正须深喜,何反深愁耶?”(《杜诗详注》卷之十)这里是说点明春光明媚,花香鸟语,快乐异常,因此不存在花鸟深愁的问题,“莫深愁”为杜甫自况。至于“浑漫与”中的“与”字,旧本曾作“兴”,清末郭曾忻解释说:“所谓漫兴,只是逐景随情,不更起炉作灶,正是真诗。”(《读杜札记》)此处强调任笔所之,自然而然。总之,首颔二联总体着眼,大处落墨,虽为短述,语实惊人,虽未直接描写江上海势,但胸中之海早已形成。它浑厚深涵,辽阔无垠,大气磅礴。心中之海,诗人采取了虚写的办法。正如金圣叹所说,此“不必于江上有涉,而实从江上悟出也。”(《杜诗解》卷二)所谓海势,其实是江,因此江上之景,亦应摄取,若完全避开江水,则海势亦无所依附,而不成其为江如海势。为此,诗人紧接首颔二联虚写海势以后,随即转入实写江水。故颈联道:“新添水槛供重钓,故著(着)浮槎替入舟。”此处虽写江水,但只是轻轻带过,如此触及江水、悟及海势的写法,令人玩味不尽。正如王嗣奭所说:“水势不易描写,故止咏水槛浮舟。此避实击虚之法。”(《杜臆》卷之四)又如金圣叹所说:“不必于江上无涉,而实非着意江上也。”(《杜诗解》卷二)尾联诗人以一“焉”字,即巧作转折,融注新意。诗人之语,已经惊人。诗人说:若得陶渊明、谢灵运那样的妙手,使其述作,并同游于江海之上,岂不快哉!尾联思路新奇,饶有兴味,且与首联相呼应,显示出诗人对艺术最高境界的执着追求。“更为惊人之语也。”(《杜诗解》卷二)对诗与诗题之间的关系金圣叹先生写道:“每叹先生作诗,妙于制题。此题有此诗,则奇而尤奇者也。诗八句中,从不欲一字顾题,乃一口读去,若非此题必不能弁此诗者。题是‘江上值水如海势’七字而止,下又缀以‘聊短述’三字。读诗者,不看他所缀之三字,而谓全篇八句,乃是述江水也,值江水之势如海也。则八句现在曾有一字及江海乎?”(《杜诗解》卷二)从他评析中,可以得知:此诗诗题与诗中八句,构成了一个浑厚海涵、博大精深的整体。虽未写海,而如海势。此诗以虚带实,出奇制胜,意在言外,令人叹为观止。
子瞻画丛竹怪石,伯时增前坡牧儿骑牛,甚有意态,戏咏。
野次小峥(zhēng)嵘(róng),幽篁(huáng)相倚绿。
阿童三尺箠(chuí),御此老觳(hú)觫(sù)。
石吾甚爱之,勿遣牛砺(lì)角。
牛砺角犹可,牛斗残我竹。
郊野里有块小小的怪石,怪石边长着丛竹子,挺拔碧绿。
有个小牧童持着三尺长的鞭子,骑在一头老牛背上,怡然自乐。
我很爱这怪石,小牧童你别让牛在它上面磨角;
磨角我还能忍受,可千万别让牛争斗,弄坏了那丛绿竹。
参考资料:
1、陈衍选编,沙灵娜,陈振寰译注.宋诗精华录全译(上、下).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9-3-1:第422-423页
2、赵山林,潘裕民 编著.桃李春风一杯酒——宋诗经典解读:中西书局,2009-10-1:第114-115页
子瞻:苏轼。苏轼工画竹石枯木。伯时:李公麟,号龙眠居士,善绘人物与马,兼工山水。野次:野外。
峥嵘:山高峻貌。这里代指形态峻奇的怪石。幽篁:深邃茂密的竹林。语出屈原《九歌》:“余处幽篁兮终不见天。”这里代指竹子。
阿童:小童儿。这里代指小牧童。箠:竹鞭。御:驾驭。觳觫:恐惧害怕得发抖状。这里以动词作名词,代指牛。
砺角:磨角。
残:损害。
宋代绘画艺术特别繁荣,题画诗也很发达,苏轼、黄庭坚都是这类诗作的能手。此诗为苏轼、李公麟合作的竹石牧牛图题咏,但不限于画面意象情趣的渲染,而是借题发挥,凭空翻出一段感想议论,在题画诗中别具一格。
诗分前后两个层次。前面八句是对画本身的描绘:郊野间有块小小的怪石,翠绿的幽竹紧挨着它生长。牧牛娃手执三尺长的鞭子,驾驭着这头龙钟的老牛。四句诗分咏石、竹、牧童、牛四件物象,合组成完整的画面。由于使用的文字不多,诗人难以对咏写的物象作充分的描述,但仍然注意到对它们的外形特征作简要的刻划。“峥嵘”本用以形容山的高峻,这里拿来指称石头,就把画中怪石嶙峋特立的状貌显示出来了。“篁”是丛生的竹子,前面着一“幽”字写它的气韵,后面着一“绿”字写它的色彩,形象也很鲜明。牧童虽未加任何修饰语,而称之为“阿童”,稚气可掬;点明他手中的鞭子,动态亦可想见。尤其是以“觳觫”一词代牛,更为传神。按《孟子·梁惠王》:“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这是以“觳觫”来形容牛的恐惧颤抖的样子。画中的老牛虽不必因恐惧而发颤,但老而筋力疲惫,在鞭子催赶下不免步履蹒跚,于是也就给人以觳觫的印象了。画面是静态的,它不能直接画出牛的觳觫,诗人则根据画中老牛龙钟的意态,凭想象拈出“觳觫”二字,确是神来之笔。诗中描写四个物象,又并不是孤立处理的。石与竹之间着—“倚”字,不仅写出它们的相邻相靠,还反映出一种亲密无间的情趣。牧童与老牛间着一“御”字,则牧童逍遥徜徉的意态,亦恍然如见。四个物象分成前后两组,而在传达宁静和谐的田园生活气息上,又配合呼应,共同构成了画的整体。能用寥寥二十字,写得这样形神毕具,即使作为单独的题画诗,也应该说是很出色的.
但是,诗篇的重心还在于后面四句由看画生发出来的感想:这石头我很喜爱,请不要叫牛在上面磨角!牛磨角还罢了,牛要是斗起来,那可要残损我的竹子。这段感想又可以分作两层:“勿遣牛砺角”是一层,“牛斗残我竹”另是一层,它们之间有着递进的关系。关于这四句诗,前人有指责其“何其厚于竹而薄于石”的(见陈衍《石遗室诗话》),其实并没有评到点子上。应该说,作者对于石与竹是同样爱惜的,不过因为砺角对石头磨损较少,而牛斗对竹子的伤残更多,所以作了轻重的区分。更重要的是,石与竹在诗人心目中都代表着他所向往的田园生活,磨损石头和伤残竹子则是对这种宁静和谐生活的破坏,为此他要着力强调表示痛惜,而采用递进的陈述方式,正足以体现他的反复叮咛,情意殷切。
说到这里,不免要触及诗篇的讽喻问题。诗中这段感想议论,除了表现作者对大自然的爱好和破坏自然美的痛心外,是否另有所讽呢?大家知道,黄庭坚所处的北宋后期,是统治阶级内部党争十分激烈的时代。由王安石变法引起的新旧党争,在神宗时就已展开。哲宗元祜年间,新党暂时失势,旧党上台,很快又分裂为洛、蜀、朔三个集团,互相争斗。至绍圣间,新党再度执政,对旧党分子全面打击。统治阶级内部的这种哄争,初期还带有一定的政治原则性,愈到后来就愈演变为无原则的派系倾轧,严重削弱了宋王朝的统治力量。黄庭坚本人虽也不免受到朋党的牵累,但他头脑还比较清醒,能够看到宗派之争的危害性。诗篇以牛的砺角和争斗为诫,以平和安谧的田园风光相尚,不能说其中不包含深意。
综上所述,这首诗从画中的竹石牧牛,联想到生活里的牛砺角和牛斗,再以之寄寓自己对现实政治的观感,而一切托之于“戏咏”,在构思上很有曲致,也很有深度。宁静的田园风光与烦嚣的官场角逐,构成鲜明的对比。通篇不用典故,不加藻饰,以及散文化拗体句式(如“石吾甚爱之”的上一下四,“牛砺角犹可”的上三下二)的使用,给全诗增添了古朴的风味。’后四句的格调,前人认为是摹仿李白《独漉篇》的“独漉水中泥,水浊不见月;不见月尚可,水深行人没”(《陵阳先生室中语》引韩驹语),但只是吸取了它的形式,词意却翻新了,不仅不足为病,还可看出诗人在推陈出新上所下的功夫。
官居故逼仄,北窗谁所开?
胡床憩午暑,帘影久徘徊。
高槐忽低昂,知有好风来。
须臾堕几席,篆香小飞灰。
病翁亦披襟,月露装奇怀。
垄头暴背耘,永书妇子偕。
不辞梦山裂,田水如泼醅。
去年岂堪说,稻根已浮埃。
使君坐侯宅,窗间即凉台。
何敢诉苦热,洒然助心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