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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高丘,望远海。
六鳌骨已霜,三山流安在?
扶桑半摧折,白日沈光彩。
银台金阙如梦中,秦皇汉武空相待。
精卫费木石,鼋鼍无所凭。
君不见骊山茂陵尽灰灭,牧羊之子来攀登。
盗贼劫宝玉,精灵竟何能?
穷兵黩武今如此,鼎湖飞龙安可乘?
登上高丘,向大海遥望。
那传说中的东海六鳌,已早成了如霜的白骨,那海上的三神山如今已漂流到哪里去了?
那东海中的神木扶桑可能早已摧折了吧,那里可是日所出的地方。
神话中的银台金甄,只有在梦中才会出现,秦始皇和汉武帝想成仙的愿望,只能是一场空梦啊。
精卫填海只能是空费木石,鼋鼍架海为梁的传说也没有什么证据。
君不见骊山陵中的秦始皇和茂陵中的汉武帝都已早成土灰了吗?他门的陵墓任凭牧羊的孩子攀来登去,无人来管。
眼看着墓中的金珠宝玉已被盗贼劫夺一空,他们的精灵究竟有何能耐?
像这样的穷乓颊武、不管百姓死活的帝王,今天早该有如此之下场,他们怎可能会像黄帝那样在鼎湖乘龙飞仙呢?
参考资料:
1、詹福瑞等.李白诗全译.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110-112
“六鳌”二句:六鳌三山的故事在《列子·汤问》中,是夏革讲给汤听的。革曰“渤海之东,不知几千亿万里,有大壑焉。其中有五山焉。一曰岱舆,二曰员峤,三曰方壶,四曰瀛洲,五曰蓬莱。五山之根无所连著,常随波上下往还,不得暂峙焉。仙圣毒之,诉之于帝。帝恐流于西极,失群圣之居,乃命禺强使巨鳌十五而戴之,迭为三番,六万岁一交焉,五山始峙。而龙伯之国有大人,举足不盈数步,而及五山之所。一钓而连六鳌,合负而趣归其国,灼其骨以数。于是岱舆、员峤二山流于北极,沉于大海,仙圣播迁者巨亿计。”
扶桑:传说中的神木,长在日出的地方。
“银台”二句:《史记·封禅书》:(齐)威、(齐)宣、燕昭使人入海求蓬莱、方丈、瀛洲。此三神山者,其传在渤海中,去人不远。患且至则船风引而去。盖尝至者,仙人及不死之药在焉。其物禽兽尽白,而黄金为宫阙。未至,望之如云。及到,三神山反居水下。临之,风辄引去,终莫能去云。及至秦始皇并天下,至海上,则方士言之不可胜数。始皇以为至海上而恐不及矣。使人乃赍童男女入海求之。船交海中,皆以风为解,曰未能至望见之焉。”《封禅书》又记:“今天子(汉武帝)初即位,尤敬鬼神之祀。遣方士入海中求蓬莱安期生之属。”
“精卫”句:谓“精卫填海”的故事不真实。《山海经·北山经》:发鸠之山有鸟焉,其状如乌,文首、白喙、赤足,名曰精卫。是炎帝之少女,名曰女娃。女娃于东海溺而不反,故为精卫。常衔西山之木以堙于东海。“鼋鼍”句:言三神山既不存在,鼋鼍一类的神物也就无处寄身。仍言神物为虚幻。
“君不见”二句:谓求神仙、寻找不死药的秦皇、汉武仍不免一死,至今其人已化为尘土,陵寝荒废。秦始皇死葬骊山,汉武帝死葬茂陵。《汉书·楚元王传》:秦始皇帝葬于骊山之阿,下锢三泉,上崇山坟,其高五十余丈,周回五里有余。石椁为游馆,人膏为灯烛,水银为江海,黄金为凫雁。珍宝之臧,机械之变,棺椁之丽,宫馆之盛,不可胜原。又多杀宫人,生埋工匠,计以万数。天下苦其役而反之,骊山之作未成,而周章百万之师至其下矣。项羽燔其宫室营宇,往者咸见发掘。其后牧儿亡羊,羊入其凿,牧者持火照其羊,失火烧其臧椁。
“盗贼”句:盗贼是作者沿用统治者对农民起义军的称呼。据《晋书·索靖传》记载,赤眉起义军曾取走汉武帝陵园中的一部分金银财宝。精灵:指秦始皇、汉武帝的神灵。
穷兵黩武:好战不止。鼎湖飞龙:据《史记·封禅书》记载,齐人公孙卿欺骗汉武帝说:“汉之圣者在高祖之孙且曾孙也。”古之黄帝与神通,且战且学仙,铸鼎于荆山,有龙下迎。武帝对此深信不疑,且言:“嗟乎!吾诚如黄帝,吾视去妻子如脱躧耳。”
此诗有托古讽今之意,名托刺秦始皇、汉武帝迷信求仙、穷兵黩武,实讽唐玄宗,具有深刻的社会意义。全诗可分为三部分。
首二短句为第一段,点明登高山望远海。登高临海,极目远眺,诗人心潮澎湃,但他并没有写沧海扬波,洪涛排空的景象,而去写与大海、高山相关联的神话传说。
中间八句为第二段,写望中想到传说中的神仙境界并不存在,神话传说也为虚妄。六鳌成枯骨,三山已经是过眼云烟。扶桑摧折,太阳的光彩已沉没殆尽。“银台金阙”犹如梦中烟云,秦皇汉武寻求的长生药亦如幻影。精卫填海,徒劳无功;鼋鼍为梁,不足为凭。
末六句为第三段。写望中想到秦始皇、汉武帝穷兵黩武,妄想长生,终归一死。这一段为全诗之主旨所在。秦始皇骊山构陵,汉武帝茂陵筑墓,均已倾废荒芜。到而今,当年的英豪雄强早已灰飞烟灭,风光不再,只有听凭牧羊子赶着羊群来登临践踏。他们的魂灵守不住他们的墓冢,他们的余威阻止不了盗墓者贪婪的掘夺。昔日穷兵黩武,威加四方,何等霸气。如今仍落得个如此下场,要想乘飞龙而成仙,那简直就是白日做梦。历史就是无情的,自然也是残酷的。那些想超越自然法则的“野心家”们,终究如凡夫俗子一样,化作灰,堕为尘,成为深埋土堆里的一把枯骨,与庶民百姓没有两样。而他们那些愚妄的做法,最终成为后人的笑柄。诗意还不仅限于此。怀古仅仅是引领诗兴,由之写来,直奔主题。唐玄宗,溺于佛道,好神仙,求长生,比起秦皇汉武来,犹过之而无不及;其穷兵黩武之举,荒淫误国之行,与之相比,并无二致。借古鉴今,借古喻今,借古讽今,才是这首诗真正的主旨。
这首诗主要不是怀古之作,而是感时之作。登高山,望远海,面对着绝好的写诗环境,绝好的诗歌材料,诗人却遥遥想起了历史上两位雄才大略的皇帝的求仙的荒诞,予以严厉抨击。这是对此类皇帝的讽刺和批判,也是对当朝皇帝的暗示。感时伤世,抨今讽今,说明诗人虽落泊漂零,仍然心系朝廷,心系国运。
此诗典故密集,一个典故代表一种意象。这些意象的有序排列,组成了全诗的思维结构。
十年憔(qiáo)悴(cuì)到秦京,谁料翻为岭外行。
伏波故道风烟在,翁仲遗墟草树平。
直以慵(yōng)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
今朝不用临河别,垂泪千行便濯(zhuó)缨(yīng)。
永州十年艰辛,憔悴枯槁进京;长安三旬未尽,奉旨谪守边庭。
踏上汉时故道,追思马援将军;昔日石人何在,空余荒草野径。
你我无心攀附,奸佞诽谤忠臣;诗文竟致横祸,劝君封笔隐名。
今日生离死别,对泣默然无声;何须临河取水,泪洒便可濯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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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憔悴:指被贬十年的屈辱与痛苦生活。憔悴:面貌惨淡,亦指艰难困苦。秦京:秦都咸阳,此处代指唐都长安。
故道:指“伏波将军”马援率领军队攻打越南曾走过的路。风烟:风云雾霭。翁仲:秦时巨人,秦始皇曾铸金人以像翁仲,后世称石像或墓道石为翁仲。翁仲遗墟,指伏波故道上的汉魏古墓。草树平,即草与树平,表示非常荒凉。
慵疏:懒散粗疏,这是托词,其实是说不愿与腐朽势力同流合污。招物议,遭到某些人的批评指责。时名:一时的名声。
临河:去河边。濯缨:“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我缨”,表明自己与好友刘禹锡(刘梦得)都是清流,不是浊流,不言委屈,而人知其含冤。
柳子厚与刘梦得在公元793年(贞元九年)同为赐进士及第,踏上仕途,二十多年来,肝胆相照,取长补短,是中唐文坛上的“双星”。孙昌武先生在《柳宗元评传》中写道:“刘禹锡是柳宗元一生中最为亲密的友人,是一代差可与柳宗元比肩的卓越的思想家、文学家、政治家……二人交谊终身不渝,在政治斗争中同进退,相支持,在思想理论上互有影响,在文学上也共同切磋,相互学习。”从步入仕途到“永贞革新”,从革新失败到被贬谪,从奉旨返京到再度远谪,他们始终患难与共。永州十年,二人交谊最密切,通讯最频繁。公元815年(元和十年)旧历二月,二人作为“十一年前南渡客,四千里外北归人”(柳宗元《诏追赴都二月至灞上亭》)分别从永州、朗州回到长安,满以为劫难已过,对前途充满希望和幻想,谁知不到一个月,却被外放至更为荒僻的远州任职。是年三月,二人打点行装,携家带口,又一次踏上南下之路。就心态而言,彼此都凄然伤感,二人都幻想着有朝一日能东山再起,造福桑梓;但朝廷一再疏远,新贵们造谣中伤,其理想已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纵有雄才大略仍无用武之地,因而更加愤懑。柳宗元便有“皇恩若许归田去,晚岁当为邻舍翁”(《重别梦得》)的打算,刘禹锡则更低调:“耦耕若便遗身世,黄发相看万事休”(《答重别》),他们已把功名看淡,悟出东山再起遥不可及的道理。到衡阳后,一人往西南去了柳州,一人向南直奔连州,歧路分手,万语千言,甚为感人。刘梦得形容惜别时的情景为“归目并随回雁尽,愁肠正遇断猿时”(《再授连州至衡阳酬柳柳州赠别》),分手之后,相互写诗酬答,共六首,其中七律二首,七绝二首,五绝二首,均字字含情,句句有泪,深沉而郁抑,哀伤而悲凄。《衡阳与梦得分路赠别》为第一首。
首联两句,有回顾,有直面,起伏跌宕,贮泪其中。始“伏”而“起”,旋“起”而又“伏”,短短十四个字,把两位诗人十几年来的坎坷命运集中凝炼地表现了出来,引发读者无穷的联想和遐思:“永贞革新”失败后,“二王八司马”们死的死,病的病。两位诗人总算万幸,只是外放而已。但十年时间过的是囚徒般的生活,身心均受伤害。为官乃徒有虚名,治民又力不从心,持家实艰难异常。作者到永州后,老母爱女相继弃世,自己因水土不服而染病在身,所居处所凡四遭火,差点被烧死。名为六品官员,实则“弼马温”而已。故“颜色憔悴,形容枯槁”,不足为怪。好不容易等到皇恩浩荡,大赦天下,终于得以与友人在长安相见。“到秦京”为一“起”,心境也稍微好一点。谁知好景不长,到长安不到一个月,圣旨下,又把他们明升暗降地外放至更为荒僻的州郡做刺史,“谁料翻为岭外行”乃再一“伏”。此刻,一切希望都化为泡影,海市蜃楼般顷刻之间无影无踪,本是“憔悴”的面容又蒙上厚厚风尘,更显其“憔悴”。这一年柳宗元44岁,刘禹锡45岁,正是为国效力的大好年华,奈何贬谪远州,英雄失路,宁不哀哉。
颔联以伏波将军马援的故事暗点“古道西风瘦马”之意,令人瞻望前途,不寒而栗。作者说:想当年,伏波将军马援率领大军南征到此,叱咤风云,威风八面,战旗猎猎,金鼓声声,似在目入耳,可睹可闻;后人将其铸成石像,立于湘水西岸将军庙前,如巨人翁仲铜像立于咸阳宫门外一般,供人瞻仰,何其光灿。而今他等踏上这条古道,只见将军庙前荒草遍地,断壁残垣,不觉怆然泪下,虽是季春,却有《黍离》之悲。物已如此,人何以堪。想想自己的境遇,看看唐王朝的倾颓,则又平添了几分愁思,多加了一层愤懑。这一联妙在借古讽今,即景抒情。写伏波风采,叹自己身世;描故道荒凉,讽当朝衰微,从而再表“憔悴”之意,可谓一石双鸟,言在此而意在彼也。此联失粘,仓促成章之未暇订正,或竟不以律害辞,不以辞害意。亦见唐人知律而不为律所缚也。
李白诗云:“总为浮云能蔽日,长安不见使人愁。”对于柳、刘二人来说,头顶上就不只是一片浮云,而简直是满天乌云了,“信而见疑,忠而被谤”的事如幽灵般伴其左右。据传刘梦得“十年憔悴到秦京”以后曾写诗两首嘲讽新贵,其中“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元和十年自朗州承召至京戏赠看花诸君子》)两句讽喻十年以来由于投机取巧而在政治上愈来愈得意的新贵们不过是他被排挤出长安后才被提拔起来的罢了,而“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净尽菜花开”(《再游玄都观》)二句则暗刺朝廷政治危机,旧宠新贵们一“花”不如一“花”的现实情况。由于两诗“语涉讥刺,执政不悦”,新贵们于是大进谗言,一时间风云突变,厄运又至,两位诗人再度遭贬。作者说:老朋友,我们似失之慵疏呀。“慵疏”者,非懒散粗疏也,意谓迂直,坚持操守,固其本性也,无怪乎新贵与你我冰炭不相容。颈联“直以慵疏招物议,休将文字占时名”,妙在正话反说,寓庄于谐,似调侃,类解嘲。言下之意是:倘若我们能违心地歌功颂德,趋炎附势,少写几句讥讽的诗文,也不至于再度遭贬南荒吧。
尾联两句,表友情之深厚,叹身世之悲凄,将全诗的感情推向高潮。诗人说:你我即将分路,天各一方,想当年,苏武去国离乡,李陵赠别诗有“临河濯长缨,念别怅悠悠”两句,我们分路,“怅悠悠”则同,但用不着“临河”取水,这流不尽的泪水便足以濯缨洗冠了——“垂泪千行”,看似乖谬,实则在理。这艺术上的夸张同样给读者以丰富的想象和深沉的思考。彼时彼地的两位诗人,命运坎坷,前途渺茫,可垂泪;生离死别,无缘再见,可垂泪;英雄失路,报国无门,可垂泪;新贵弄权,国之日衰,亦可垂泪。即使“垂泪千行”,也不足以表达我们的悲痛、愤懑、伤感、失落、依恋、忧郁互为交织的复杂感情啊!王勃云“无为在歧路,儿女共沾巾”,劝慰之中,尚有勉励,读之令人胸襟开阔,格调颇高,堪为千古名句;而此诗结句从苏李赠别诗中翻出无穷之意。尾联乃表两个断肠人相别,将国事家事融为一体,可忧可叹,形象地表达了诗人的真情实感,同样脍炙人口,且有令人潸然泪下的艺术效果。